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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山东故事】蓬莱闲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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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年前,我由新泰赴烟台就读交通学校。1984年秋,学校组织驾驶实习,一个月里,教练车“解放CA10B”由烟台至蓬莱,每天一趟。每辆车五个人轮流驾驶,中午到达蓬莱,在蓬莱阁附近的餐馆就餐后,三五成群地围着蓬莱阁转一圈,眺望一下岛屿,谈论一阵八仙,然后集合上车,赶往回程。

有几天,赶巧遇到一个摄制组,拍的是抗倭英雄戚继光。顿时,蓬莱阁热闹非凡,战旗招展,盔明甲亮。那时已经兴起武术热,演员们也会偶尔秀一下武艺。有一次正看得出神,忽见一位汉子“呀”地一声,平地一跃,来了个后空翻,落地后纹丝不动。这震撼了我们。这个干净利落的后空翻,至今在脑海里翻腾……

34年后,我已年过半百,且从鲁中山区的新泰老家迁居海滨青岛。青岛离蓬莱很近,只有两袋烟的工夫。今年初春时节,我时隔几十年再次来到蓬莱。这次,我的游览已经不再局限于蓬莱阁,而是整个的休闲文化,如今我对休闲深感兴趣。

立春了。蓬莱遍地春色,处处春趣。

树,当之无愧的迎春使者,树梢上悄然拱起的芽孢,令人怦然心动。此时的树依然稀落,但是它正在孕育一片海,过不了多久,树叶长成,密密麻麻,一起风,前仰后合,叶波翻滚,汹涌澎湃,那就是一片挂在树上的海啊。

大街小巷里,风回气转,暖意融融,去年的落叶们依然健在,它们与一群落地的麻雀随风起舞,相互追逐,打闹嬉戏,它们不时打起旋子,发着“呵啦、呵啦”的笑声。这是世上最悦耳的音符,是世上最动人的游戏,这群玩“叼小鸡”游戏的落叶儿,都玩疯啦。

像是一种约定俗成,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休闲之地,蓬莱也不例外。休闲的公园,从来就是春游的最佳去处。园内五花八门,散步的、下棋的、跳舞的、打球的,不管做什么,都是纯正的休闲。一截裙袂,一片红唇,一丝笑意,到处闪动着美的片断。游玩的人多是常客,见面点头,只言片语,彼此间既熟悉,又似乎一无所知,含有淡淡的江湖味道,这真是最妥帖的休闲状态,没有应酬,没有压力,心情好放松呐。塑胶跑道上,多有妙趣,有人步态铿锵,挟风曳电,像压路机一样隆隆驶过;有人义无反顾,心无旁骛,像大洋马一样绝尘而去。

树林中,是下棋的。那里颇具人气,常常围成人墙,密不透风。棋盘呢,真真算得上最具平等权利的平台,绝不分高低贵贱,对阵双方多是萍水相逢,一位可能来自高楼大厦,儒雅,白净,一看就是官人;另一位则可能来自零工市场,粗壮,黝黑,衣服上还带着泥点。棋盘前一坐,这种差别忽然就荡然无存了,本不相干的两个人,冤案似的,顿时成了对手,杀得难解难分。

公园一角的空地处,有个小戏班子。虽是草台班子,可家伙什儿越来越齐全了,甚至连定音器都已配上,葫芦丝也加盟了进来。听吧,一面小鼓干巴巴地敲几下,焦脆焦脆的,小鼓要的就是这个脆劲儿。接着是开场锣鼓,急骤如雨,节奏明快,一个层次赶着一个层次,步步进逼,环环相扣。胡琴的导板续上了,是徘徊递进的,偶尔还引而不发地蓄一下势,等一等听众的情绪,挺悠扬,蛮婉转的,像在逼仄狭窄的巷子里牵一头牛,慢慢调兑,缓缓措步,一下不行两下,两下不行三下,不慌不忙,最后,那牛终于从隘巷里牵了出来,哞地一声叫,豁然开朗,大步流星地走起来,琴声便急转直下,荡气回肠,一览无余。这时候,笛子似乎可有可无,但是也终有用场,在段落连接处,众器皆歇,惟有它独立寒秋,做着藕断丝连的衔接。电子琴的加盟改变了乐队的音质,使得总体浑圆,饱满,当然它的雄浑也非常遮丑。

不知唱了多久,嘡嘡几声锣响,戏班一下煞住,小憩。这时倒更有意思了。那位被大伙称为“戏鬼”的老汉开始讲评。“戏鬼”六十多岁,戴着一顶礼帽,像个华侨的装扮。他说:“唱戏一定要反着唱,太滑溜不行,要顿挫,要有杀口,就像人家单田芳,嗓子都沙哑成破锣了,却有味道,像沙瓤西瓜那样爽。”

“戏鬼”唱戏就有杀口,他的唱腔能变徵,在两个八度之间陡然切换,半声真嗓半声假嗓,衔接得天衣无缝,爽得人冒汗。这种硬扭的唱功非同一般,若功夫不到家,而硬扭的话,那必定会唱成两声驴叫。说完了“白素贞”,“戏鬼”又开导反串的“马金凤”:“每句唱词收尾一定要干脆,千万别留把儿,你有几句就留有把儿。”然后,“戏鬼”又注意到了一把新加盟的板胡,说:“你这板胡,扥得太碎,像是在家剁馅子,这哪成,该流畅的时候一定要流畅。”这话的生动比喻引来了一阵会心的笑声。“戏鬼”问,“从哪买的?”那位剁馅子的新手说,“从河南鹤壁,花了两千多。”“戏鬼”把琴拿过来,试了两把,说,“不错,要说琴,数河南,瓢头厚,声音不大,但传得远,还不钻耳朵,这叫啥呢?叫磁性。其它地方的琴就不成,响倒是挺响,可声音一出去就发直,时间一长就聒得耳朵痒。”

……

总之,蓬莱的休闲很迷人,骨子里已经渗透浓烈的文化和哲学。34年间的故地重游,像穿越了一趟历史,我年少时灵巧的思维加重了注脚,顿时感到思想的厚重和笨拙。

(文章作者:王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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