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山东故事】泉城老味道

父亲经常描述他小时候生活在泉城济南时的情形，说他客居大明湖附近的时候，在芙蓉街小学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那时候，家境相对殷实，他总不缺零花钱，放学后，芙蓉街的各种美食是他的最爱，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苦肠，一种用猪的小肠刮掉油后盘在一起做成的美食，又叫做盘肠。长度像火腿肠，粗细和现在的火腿相仿。入嘴后，味道稍苦，既有猪肠的特殊味道，又有猪肉的香味，耐嚼，下咽后，回味无穷。父亲说喜欢苦肠的主要原因还是它的价格便宜，很少钱就可以买到一大段，每次都是一层一层扒着吃，放到嘴里细嚼慢咽，溜达到家时，正好吃完，治饿又解馋。在建国初期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父亲竟然有着一段值得回味的童年，听着父亲关于美食的故事和他的民以食为天的口头禅长大，从小就对猪肠情有独钟。

每年会因业务或游玩去济南三五次，时至酉鸡年冬至，专门驱车来济南游览大明湖南岸曲水亭街附近的仿古建筑群，顺便去附近的芙蓉街品尝美食。

有从事建筑工作的经历，对建筑物，尤其是对古建筑有着深厚的感情，从小生长在古建的院子里，家里的青砖小瓦木窗棂的堂屋，直到上小学的时候才拆除翻建。在窗棂上糊窗户纸的记忆至今犹新，古老的大门楼已经在风雨中矗立了一个世纪，每个周末回家，都要从门洞里穿越一次，仿佛又一次踏进童年，每次都会在脑海中划过一些岁月的痕迹。所以，每次看到古老的建筑，都会心生敬畏，会驻足良久，相信那些古老的建筑是有灵魂的，人是可以在精神上与经历过风雨的建筑物深度交流的，面对古建筑，揣摩良久后内心总会升起一种庄严踏实的感觉、一种到了家的感觉。

济南的冬天来的总是悄无声息，没有凛冽的寒风，也没有北方冬日的萧索和清冷，尤其是在大明湖畔，置身于古建筑群里，走在垂杨树下，即使柳树不再那么绿，莲叶衰败的也没有了完整的形状，感受着这些镌刻着时光印记的房子，看着清澈的泉水中游动的鱼和水里的绿藻，你会怀疑，自己其实是在江南的某个小镇上，甚至就是在杭州西湖的岸边。可以这么说，济南的冬天不是真正的冬天，济南大明湖的南岸，就是江北的江南。

看风景需要用心体会，在这个庞大的古建筑群里，其实真正超过百年的古建是少之又少的，大都是仿古建筑，用心良苦的建设者搭配了很多古老的器物，譬如门口的石狮子、院里的旧石槽、上百年的旧门窗等等，无论如何，还是瞒不住专业人员的眼睛，总会留下很多做旧的蛛丝马迹。不过，对于一般的游人，已经足够，设计者毕竟匠心独具地基本还原了一些古老的生活方式供人观摩思考，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一些建筑及摆设历历在目，鲁地很多已经被折断、撕裂甚至被铲除的文化和风俗可以让现在的游人再次领略，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午餐，在芙蓉街跟前，选了一家纯正的鲁菜小店，点了一份“九转大肠”，九转大肠是鲁菜特有的菜品，始创于清代咸丰年间，取猪大肠最粗的部分洗净，切成九段，保留肠子里面的肥油，用各种调料腌制后煮熟，再过油清炸，将炸好的肠段立在盘子里，最后把调好的汁浇在肠段上。烹饪好的肠段看上去色泽红润、娇艳欲滴，闻上去肉香扑鼻、让人垂涎三尺，嚼上去滑嫩酥爽、满嘴流油，味道是甜中带酸，酸中有辣，辣中出咸，再搭配上清口的菜瓜，人间美味，如此而已。

据说，西方人是不屑于吃动物的内脏、四肢及头，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都是不健康的食品。这就是中西文化的差异，中国人对美食的讲究在外国人看来实属不可思议，他们不理解我们的美食，就像他们不理解我们古建的稳重、肃穆以及门当户对带来的象征意义一样，他们永远不会了解我们嚼九转大肠、吃爆炒腰花、啃酱猪蹄的乐趣。他们更无法理解我们历史上伟大的文学家、政治家、军事家曹操，在战斗正酣的时候，为什么会用“鸡肋”作为军队行军的号令。

同去的两位朋友，对于美食的理解与我大相径庭，在九转大肠面前作壁上观，对于猪肠子做菜，只要味道足够，本人向来是来者不拒，一人包办了一盘九转大肠还意犹未尽。不像那些做旧了的古建，偶尔亲近一下还可以，接触的多了，终究会腻。然而，对于真正赏心悦目的古建筑，还是乐此不疲的，就像泉城的老味道，历久弥香。

（文章作者：米宏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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