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入海，大河文明转型 | “黄河从这里入海”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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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仓 庚
监制 | 蓝 色
设计 | 伦伦 排版 | 柒陆壹
出品 | 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山东省旅游推广中心×新浪山东
环渤海湾，东方的海洋文明理念——黄河三角洲的视域
中西方文明分属两个类型，一个是欧美工商业文明也叫海洋文明、地中海文明，另一个是以中国为代表的的农耕文明，也叫大河文明。
1. 地中海文明
文明的差异化形成，根底是自然环境的差异。
人类是地表生存，而地表无非水土两相，山水（河）形制的是传统中国，陆海组合的是地中海文明供养出的偏重海洋的欧美。
欧洲主体部分是多岛屿多海湾的一个地形，陆地内部多碎片化单元，不能在同纬度上形成同类农业作物的大规模量产，也无法形成统一便捷的超大规模的管理体系——大一统的国家。而且，欧洲中部没什么高山，南北寒热气流畅通无阻，多数农作物难以适应寒热干湿的剧烈、多样变化，适应性植物自然单调，发达的农耕文明一样无从建立。
单调、贫乏就需要交换，多岛屿多海湾的地形就成了海外贸易与掠夺的便利条件，地中海显然条件最佳，欧洲文明也就最先从此发育成熟。
尽管地中海气候雨热不能同季，地中海也不是农耕水源，岸基多为岩石，与内陆一样还是不利于农业的全面发展。
但是，地中海东西4000公里，南北1800公里，风平浪静，幽深广阔，亚欧非三洲环绕、连属，大利航海，一下子让欧洲从支离破碎的陆地生存中跳了出来，重获生存空间。
本土不足恋，故国不可期，足够多、足够大的彼岸世界才是向往，惟有个体崛起，就近冒险试水，成功才有可能，代价尚不至于太大。于是，超越本土，凭海而立。
地中海够大，但也尚可以跨越，物产丰富多样的彼岸并非遥不可及，而只要为了活下去，人类就有足够胆量与凶狠，古希腊的城邦即军事城堡，古罗马的环地中海建设的就一定是帝国，商船上的就一定是海盗。雅典是血腥的，罗马是野蛮的，工商业是基于足够多的掠夺剩余而最终发展出来的。
外出交易与掠夺，面对的都是陌生人，对峙与冲突，欺骗与斤斤计较，都变得是习惯、常态乃至合理合法的了。与陌生人除了丛林法则弱肉强食，就是讲信用，尊重契约，进行着平等交易——信用成了欧美最高的道德追求与标榜，与仁义无关，与得失却直接相关。契约的背后，是冷静、冷漠、陌生、买卖，是数学与物理的算计与量度。
各怀心腹事，人性有恶有原罪，理性也难免阙如，信仰与依恋只能发生在天国、彼岸与孤独个体的内心世界，神明无处落地，人间最不值得，神也只能被逼成上帝：唯一、永恒、绝对、纯粹、全知全能、至善至美，天上人间皆无，抽象而且神圣。
于是，当今主要的工商业发达国家，无一不是转向“契约”、法治的社会治理体系，原始拙劣的掠夺也转向了“理性”竞争与凭借智力上的掠夺之中。
但是，地域、个体性是存在的恒定、常态之一，发现差异，有足够的分别心也是认知的开始与必须，所以地中海文明催生了理性、冒险、怀疑、独立与拼搏精神，为其他文明所匮乏。
2. 中国的大河文明
中国建立的是最发达的农耕文明，常依大河而立，围绕水源、土壤、定居而兴起，而黄河就成了民族文化的母亲河。大河文明首先是黄河文明，以长江、珠江为南下复制、扩充。
尧舜者，陶滨河，植五谷，制器具，作礼仪，乃有中国。
大禹之时，浚山川，定九州，收天下，大一统初具规模。
春秋战国之际，黄河上下，百家争鸣，人性自觉，文明真正奠基。
……
三皇五帝到汉唐，一切农耕文明建制，皆是自黄河行度。
黄河东流，取上游黄土之材，冲荡燕山以南，长江以北，尽在覆盖，使得中原湾内终究沧海变成桑田，天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本是多元，也终成一系。
黄河制造，在中下游更是真正彻底地形塑了这个文明的基本版图。
东营市黄河鱼趣（图片来源/好客山东文化和旅游图片库）
大河辽远，水土丰美，东土洵有吉壤。农耕的发达，是借前人之力，赖上天之有德。定居了，笃定了，自给自足，立地可以成佛，所以重农抑商，安土重迁，宗庙不移，故国难离。对比地中海文明，农耕中国，显然自有气象迥然：
中国者，聪明睿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圣贤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艺之所试也，蛮夷之所义行也。——《战国策.赵策二》
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农耕文化在物我交互之间，环境即是生态，乃我自家生命的样态，天地胸襟，宇宙情怀。
外儒内法，家国天下。大河文明建构的大一统文化，兼济天下，内外兼修。
然而，宋代以至于明清，当开疆拓土已经完成，游牧融入农耕而天下归一之时，也是农耕潜力殆尽之际，小农经济的自然生产力与简单再生产再无扩展能力，守旧难免，动能不足。
3. 黄河入海，大河文明转型
自元朝以来，北京定都，海洋已近在眼前。
鸦片战争刚过，黄河改道，再度从东营入海。
这一次，黄河进入了三角洲时代，历史不再循环，河与海成了最重大的命题。
晚清、民国直到当代改革开放时期，成了大河文明的破圈之旅，在回应海洋的挑战方面，经历了珠三角、长三角，最后到黄河三角洲—环渤海三次文明蜕变。
鸦片战争开始，珠江南流入海，北高南低，门户洞开，外来风尚最易对接，于是洪秀全、康梁与孙中山上演了农民起义、精英变法到推翻帝制的民主革命，都由珠三角发起。这里是农耕文明对外的最大触角与根据地，利于创新，颠覆传统，传承偏弱，有去国之忧。
民国建立，东西之争与融合的重心已经转入长三角，并沿江深入至于重庆、武汉，长江接力珠江担纲起对古老黄河文明的变革任务。
长江与黄河是大河文明的主轴与版图重心，长江流域的江浙开始立于时代的潮头，国民“都城”也从广州转向南京。工商来袭，开放更加深入，北京的北洋军阀政府毫无还手余力，民族工业兴起。
江浙更是工商业精英的舞台，在民国时期，以江浙财团为代表的先进人士提出了无数救亡图存与立国方案，但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买办式的海洋文明撑不起偌大的中国。
而黄河三角洲入主的环渤海湾区，这个被贬低为时代的“负累者”，最终成了时代的拯救者。黄土地上的土地改革，军民一家的北上抗日，艰苦卓绝的抗美援朝……大河与大海的对话里，三大河口地区毫无疑问是先行者与主创者，黄河三角洲则显示了真正的“中国方案”。
黄河三角洲是环渤海大区的地理原创地带，这里的泰沂、燕山与长白的耸峙之下，众水汇入，半岛拱卫，长城与山海关跟进，无一不是威震海疆，陆权不失去，道统犹存。同时，揽渤海入我怀抱，接纳海洋而成陆地间海，黄河入主，陆海、古今深度交融。
这里的开放是有主客相与，进退皆不失其据，开放而不沦丧，坚守而不闭塞。黄河没有躲避海洋，大海没有拒斥大河，工商与农耕一体相继，道统从来延续，汲古所以开新。
黄河入海，陆地、农耕、吾土吾民，山河依旧在。三角洲吞吐陆海，湿地里生态兼容，黄河文明不是终结，而是更新，再度出发。
渤海之内守，黄海为放，而日韩为朝，东北亚的陆海文明自汉唐以来，渐次扩展以两千余年。自渤海而黄海，继而东南诸海，落后时门外全是岛链，全是强敌环伺，强大是莫非门庭若市，万商云集。东方式地中海，不是海洋文明，也不是陆地文明，中西融贯，内外兼修，这一次陆海之间演绎的是全新的生态文明。
东方有家国营卫之气，文明存生生不息之道，黄河三角洲是大河与泥土的坚守与深海挺进，超山赶海而生成者大。
